零余额账户

似是故人来 04

4.

李帝努和黄仁俊20岁的那年春天,黄仁俊没想到背了一路的台词到头来是隐藏摄像机,暗地里准备的生日趴充斥着手忙脚乱,他嘴上嫌弃着偷工减料的手工道具和没有生日主人公的纪念影集,实际上却把胡言乱语中夹杂着真心的便利贴一张一张按顺序小心撕下收了起来,还一起吃完了用奥利奥伪装成马卡龙的生日蛋糕。

当天晚上,黄仁俊洗完澡穿着短袖睡衣就跑到了李帝努的房间,在他不赞成的神情里自觉盘腿霸占了房间主人的半张床和半床被子,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一个头,眼神明亮乖巧地问他:“Jeno啊,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

“没想过。”李帝努用电脑玩游戏的技术要比手机差一些,看到黄仁俊跑进来还把耳机给摘了,自然没几分钟就死了。

“真的吗?便利贴上还提醒我来着,难道我还会忘记你的生日吗?”黄仁俊非常臭屁地抬着下巴,因为心情不错,连说话都带着不自觉的娇嗔。

 

在那之后的整整一个月里,黄仁俊逮着机会就会问李帝努:“生日礼物想好了吗?”李帝努一开始还会努力想一想,后来发觉黄仁俊似乎只是从中发觉了乐趣,逗李帝努就觉得好玩,便笑着随他去,有时还一个“随便”敷衍了事。

直到真的到了4月23日,依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黄仁俊凌晨两点多睡眼惺忪,迷迷糊糊说完生日快乐,倒头睡到中午才醒,跑到李帝努的房间摇着他的身体:“这孩子怎么就没想着要礼物呢?要不哥哥请你吃顿饭吧。”

“贵的也没关系。”天朝式大方和客气。

“韩牛吗?”李帝努顺势开玩笑。

黄仁俊自己也没吃饭,饿得慌,想了想卡里的余额豪气冲天地表示“没问题!”

两个人撇下一早就去逛街的兄弟档,在半下午的暖阳里出发去传统市场。出租车略过大片的连翘,有学生情侣靠在一起拍照,远处隐隐能看到汉江水波粼粼。他们这一年上舞台表演的机会少了很多,下一张专辑也还没着落,重复一日又一日的练习,难得有放下心神享受阳光的时候。

 

最后吃的是牛小肠。店里的姨母很热情,看两个半大的帅气小伙子,听到了黄仁俊对李帝努的生日祝福,掺杂着私心给的食材要比普通的两人份多上许多。

那时候尽管前途未知,但是年轻人总是充满干劲,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吃苦也是甜的。

 

那算得上是最后一段幸福的时光,没有人会轻易忘记。

黄仁俊自然也想起来了,他嗫嚅着没有说话,看着李帝努的眼睛点了点头,乖乖站了起来。

 

李帝努现在的经纪人不是原来带他们团队的那个,甚至比他们还要小上两岁,不用等吩咐自觉叫了“仁俊哥”,他们上车后小跑着坐上保姆车的驾驶座。

 

“朴志晟呢?”

“有事先走了。”

“今天,不和家人过吗?” 

“知道有行程,昨天已经在家里庆祝过了。”

车里太安静,天色暗下来,窗外路灯渐次亮起。他们坐在同一排,如果不转头,便看不到彼此的脸,但李帝努的存在感太强,靠近他那一边的空气似乎连流速都不一样,麻痹了黄仁俊的半边肩膀。

思维慢慢回笼,黄仁俊开始坐立难安,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一路回想,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状况,终于想起被他忘记了的昔日忙内。

可话问出口,又察觉出其中的不妥,如果是不了解的人,还以为黄仁俊要单独和李帝努吃这顿饭是多么的勉为其难,还好李帝努不在意,就好像黄仁俊是随口问起,他便随口回答。

 

事实上朴志晟藏不住事,也说不了谎,被李帝努稍微一套话,便什么都和盘托出。

黄仁俊不知道,李帝努整场生日会都在找他,甚至想好了要让他留下来,一起吃一顿饭,至少不要再当彼此是陌生人。

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约会请求。

 

可是现实毕竟不是电视剧,他没有剧本,没有台词,不知道之后的走向会是哪里,只有在大多数时候沉默,担心吓到黄仁俊,担心表达不清自己的想法,让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雪上加霜。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等着店家上菜。他们像是分手后再见面的昔日恋人,感慨万千,却不知从何谈起。但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提过分手,离别也是黄仁俊的一意孤行。

黄仁俊没想到两个人还会有心平气和单独吃饭的一天,他一向能说会道,工作后的同僚聚餐上他有眼色,会讲故事,往往能把气氛带动的更加热烈,可是面对今日的李帝努,他却变得笨嘴笨舌。曾经再怎么亲密的人,隔了时间这条河,也免不了疏离。

 

“生日快乐。”黄仁俊举起酒杯,说着李帝努这两天听到无数遍的祝福,无端局促。

“应该再买块小蛋糕的。”他干掉了半杯啤酒,莫名想起20岁生日那一次,吃太饱了,他们在僻静无人的路段偷偷牵着手散步,回去的路上还不忘买小蛋糕回去投喂宿舍里的那两个。

“刚才那个,都没吃吧。”除却被朴志晟抠下来的那一点,剩下的在拍完照后就完成了它的使命,被工作人员推回后台收了起来。

“没关系,点过蜡烛,许过愿就可以了。”这个点不知是晚饭还是夜宵,店里依旧有不少人。喝了酒了人脸上带着微醺的表情,高兴地笑着聊着,吃着喝着,没人注意这边相对分贝要低上很多的角落。

黄仁俊没问许了什么愿。

如果愿意相信,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如果不愿意相信,自然没必要知道。

“你不问我吗?”李帝努却主动开口。

黄仁俊摇摇头,又干了半杯酒。李帝努这样说,他反倒怕说出什么让他无力承担的愿望来。

 

“我以为,你是想好了才来找我的。”李帝努拿着夹子翻动烤盘上的小肠,表面变得焦黄,微微弯曲皱起,又拿剪刀熟练地把它们一段一段剪断,拨到边缘。他们的身份对调,以前黄仁俊更擅长料理,大多是他烤给大家吃的。

“从那个生日祝福开始,我还暗自期待着,原来不是啊。”李帝努动作不停,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委屈,“志晟还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你一定会来。”

“结果那个位置上并不是你。”

一句一句,像针一样,将黄仁俊整个人扎在背后的墙壁上,浑身发硬,动弹不得。

 

黄仁俊没想到李帝努会如此直白,换做以前的他无论对谁都体贴,避免任何难堪。黄仁俊不知道,当李帝努发现既定的位置上不是心里所想的那个人,那一刻有多失望,却依旧要控制着声线继续唱歌。

“对不起,难得的见面把气氛搞得这么糟。”李帝努自嘲,他那引起为傲的自制力,在黄仁俊面前不堪一击,丧失风度,缺乏涵养,只想发泄着得到一个答案。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黄仁俊连连否认。

“我以为你会很忙,”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却不想告诉李帝努自己是真的想过退缩,总觉的那人的脸上会流露出难过的神情。

这么久了,他还会因为自己而感到难过吗。

“我一直记得你的生日,也是真心的祝福你,但今天的生日会确实有些突然……”

 

“先吃吧。”李帝努不需要黄仁俊费力解释,更不想让他觉得难堪,“新的OST很好听。”他把肉夹到黄仁俊的盘子里,自然地转换话题。

“你也听了吗?”电视剧上个礼拜才播出,音源才放出来没几天,李帝努也听过的事实实在出乎黄仁俊的意料。

时光匆匆过去,曾经的回忆也许已经脱离了最初的实际只留下了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变得珍贵又脆弱。他们小心试探,不愿意拿着过往去验证当下的变化,生怕那些喜好、习惯都不再是熟悉的模样,那些脑海里关于对方的点滴也变得一文不值。

 

“我其实很高兴,你一直在。”公司里来自异国他乡的哥哥们很多都回去工作了,黄仁俊却留在了首尔。

“只是不要再失去讯息,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来打扰你。”

李帝努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黄仁俊的心脏生疼,替李帝努感到不值,他永远都谦和有礼,包容大度,那些黄仁俊认为的伤害,对于李帝努来说,好像不曾发生过,轻易就给予了原谅。

他没有办法在此刻就把过去的一切解释清楚,只好用力地点头。

“我知道了。”

“不是打扰。”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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