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08
8.
回头来看，黄仁俊不免称赞20岁的自己算得上勇敢，没有那一句喜欢，便不会有后续那么多的故事。
略有莽撞，甚是可爱。
李帝努什么都依他，甚至连他要说离开的时候也是。要不是他确乎感受到爱，他不会凭借过往坚持到现在还想着和这个人产生交集，恋恋不舍，试图撞一撞南墙。
李帝努发觉他的神游天外：“不睡吗？是不是我翻剧本的声音吵到你了。”
没有摄像机也一样体贴。黄仁俊将视线收回来，对上眼前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摇摇头。他依旧浅眠，却不再是因为李帝努晚睡打游戏的声音或者是早起拍乳液的声音，正是缺少了他陪伴在身边的动静，告知着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才焦灼多虑，惴惴不安。
善变的内心再一次试图说服自己，不要贪心，不要一边享受难得机遇下的平和和温情，一边又不断的去揣测真心，追究面具下的真情和假意，裹足不前，只敢和自己较劲。
他看到手边的剧本，轻轻开口，“是下一步戏么？”重逢之后他们避免触及过去，却也很少谈及未来，止步于寒暄，关注于当下。
“嗯。”黄仁俊终于释放出想要进一步了解的信号，李帝努干脆调整了姿势，半转过身子靠近他。
“演什么？”
“一个医生。”
黄仁俊其实有所耳闻，据说是根据现实情节改编的剧本，因为一个医疗事故引起的贪腐追查，韩国一向擅长拍摄这种揭露社会黑暗，匡扶正义的题材，大概率又是冲着奖项去的。这对李帝努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他想象了一下李帝努穿白大褂的样子，肯定很帅。
普通观众对检察官、律师、医生这种定式的职业情有独钟，自带救世济人的光环，黄仁俊甚至能想象到届时网上热烈的讨论，他沉得下心，早年就有学霸的名号，不当偶像的话，也一定能成为行业精英。
忠武路对于半路出家的人了来说很难真正站稳脚跟，剧本上有很多标注，一看就是仔细研读的结果，黄仁俊自然也希望李帝努能通过这部电影更上一个台阶，真正跻身为靠演技成为票房保障的一线实力派。
他感慨了一句，好忙啊。当红艺人朝顶级明星迈进的步伐，总是比别人要付出更多的心血。
李帝努只是笑，“要挣钱啊。”
黄仁俊以为他开玩笑，也跟着弯了嘴角，“钱是挣不完的嘛。”
“算了，不打扰你读剧本了。”这个话题现在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意义，黄仁俊之前因为金钱确乎感受到窘迫，却也不至于潦倒，李帝努更是，在生活品质的追求上甚至比他还要随便，不怎么出门，似乎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他垂下眼睑又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李帝努的不拘小节，难得流露出来的生活照，一件私服可以穿很多很多年，这个节目对于别人来说是旅行，对于他这个宅男来说是真正的工作。他能感受到李帝努的目光还时不时的放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了刚开始的不自在。
这种细微的关注在飞机的轰鸣中变得模糊不清，只留存于两个人的耳畔和唇齿间，似乎是相对闭仄这个空间反而给了他们自由，开始像正常的密友一般分享接下来的工作与生活，不必担忧泄漏讯息，一不小心就成了剧透，虽然那是年轻时候的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小孩哪里能藏得住秘密呢，现在的他们又揣着多少心事。
济州岛的天气很好，暮春时节的暖阳和风，隐隐带来海水的味道。
黄仁俊深呼吸了一口气，暂时与纠结的自己和看不透的李帝努和解，笑眯眯地在摄像机前站定，和身旁的搭档散发着同样从容的气场，被主MC判定为第一名的游刃有余。
节目组给6组团队安排了3辆车，第一二名为敞篷超跑，因为主MC那一组年龄比他们大，李帝努便主动揽了开车的任务。
黄仁俊微微侧过头看他，那个人果然对驾驶情有独钟，只是以前因为年龄的关系只听闻他念叨也没机会付诸行动，而这个节目果真是要把他的魅力在最后一期散发个十成十。
在从偶像转型至演员的初期，和大多数明星一样，李帝努把考驾照的过程拍成了一个短片放到了公司运营的社交账号上，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甚至还带着小小的兴奋，他一向如此，正视紧张，享受未知，因为会在背后默默努力，做好完全准备。如果他们未曾分离，黄仁俊会和他一起考试，彼此鼓励，亲眼看着他实现人生的小目标，一点一点掌握不同的技能，逐渐成为现在这个被夸耀为没有他做不好的事的李帝努。
而后来，随着他沉浸演绎事业，所谓咖位逐年上升，放于明面上的，关于个人生活的痕迹越来越少了。
他们沿着海边公路朝住宅驶去，无人机将镜头拔高，尽管是画风不同的两组嘉宾，在青山远黛和碧海波涛的映衬下依旧美的如一幅画。
黄仁俊坐在副驾替他开了导航。
这条路出现在各种综艺、电视剧的场景里，黄仁俊和李帝努其实都来过不止一次，但偏不凑巧的，他们从来都没有一起来过。
这不是他们曾料想过的组合，后座主MC和他的搭档如往常一般“聒噪”，大惊小怪地感慨敞篷车才是旅行的意义，互相嫌弃却又配合默契的做出过时的手势，和前方商务出行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黄仁俊过长的留海被风吹得糊住了脸，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往后仰，被带动的不顾形象的大笑，久违地听到“咯咯咯”的豪迈笑声。带着墨镜的雕刻美男终于有所松动，他单手把着方向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自然地递给黄仁俊：“放首歌吧。”
黄仁俊点亮锁屏，也没有多想，直接输入了“0023”的密码，直到页面成功跳转，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控制面部表情，免得显露出慌乱来。他偷偷打量李帝努，却发现那人泰然自若，好像本就知道他能会打开自己的手机，又或者正等着他问密码。
陷入爱情的人总会将某些巧合认作特定的缘分。
同年差一个月的生日是他们变得亲近的其中一个契机，也是他们在一起后一个浪漫的小秘密。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告知这段关系，衣服鞋帽这些情侣款在造型师的搭配下也不再显得特殊，他们需要一种隐秘的联系，便颇有仪式感的将自己所有电子设备的开机密码都设定成了简单的“0023”，即使不巧被他人知道，也不会有过分的联想，只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因为凑巧而造就的缘分，因为缘分而牵扯出的羁绊。
这种下意识的举动，继而成功的行为给了黄仁俊无尽遐想，尽管在一瞬间他也想过李帝努是因为怕麻烦而为之，但七年来长久的习惯，确乎有那么一瞬间，会想到自己吧。他自认为面不改色的点开了音乐播放软件，鼓起的脸颊和抿紧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悸动，连李帝努的余光在注意着他也未曾察觉。
黄仁俊找了一首适合旅行的经典曲目开了公放，立刻吸引了后排乘客的注意力。刚坐完飞机的生嗓唱劈了叉，剩余的人差点笑的翻出车外。他努力给后排过于亢奋的综艺人和音，好不容易才把调子拉回正常水准。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他终于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是个歌手，也会有粉丝夸他“堪比CD的唱功”，主MC见好就收，不再刻意带动气氛，举着手感受着风，安静下来听黄仁俊版本的经典翻唱，带着海浪的伴奏，还有山上树木沙沙的低吟。
他的嗓音依旧清脆，甚至称得上一句甜美，只是岁月赠予他更厚重的情感，娓娓道来，比之那时的少年，更多了些许对人生的感激与敬畏。
在座的三个人有两个都听过他之前的演出，主MC上了年纪后也不免会有时过境迁的感慨，他是真的很喜欢那时的黄仁俊，无畏乐观，充满勇气，所以延续到现在依旧不吝称赞：“仁俊的声线真的很好，要去现场听一听你出演的音乐剧了呢。”
“啊，谢谢。”黄仁俊从称赞中感受到善意，从节目录制开始，就隐隐受到照顾，因而越发真心实意的感恩。
李帝努也能感觉到他的开心，不再绷得那么紧，不用特意接梗，宛如展翅的海鸥自由地在广阔的天地里翱翔，好像大海为他注入了活力。
这样就很好。
李帝努想着，感谢节目组选择了济州岛，让他在时隔七年后，才有机会在身旁切实感受曾经的雀跃欢欣的黄仁俊，更有机会慢慢接近现在内敛克制的黄仁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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